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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九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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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瀾音,你放心,我會對你好的。”親親她腦頂,蕭元鄭重地承諾道。

六月初六,將近黃昏時,蔣氏順順利利產下一子,足有六斤重,按照謝家幾位少爺的排行,小家夥名字已經有了現成的,叫謝晉北。

大爺有後,劉管事高興不已,次日便急著回京報喜去了。

謝瀾音喜歡白白胖胖的弟弟,寸步不離地守在小家夥身邊,連謝瀾橋也不怎麽愛出門了。

看著床前姐妹倆一起逗弄弟弟,蔣氏越發思念闊別許久的丈夫長女,只是按照薛九所說,白家的商船六月返航,路上還得走兩三個月,上岸後再趕到西安,多半要等到入冬了。

一天天盼著,不知不覺就盼到了九月。估摸著丈夫長女差不多抵達廣東了,蔣氏幾乎望眼欲穿,然而沒等到謝徽父女回來的消息,蔣謝兩家包括整座西安城,先等到一樁噩耗。

匈奴人突然起兵夜襲,率領二十萬鐵騎攻打西北一線,短短一日便有五座城池相繼失守,若按照眼前的形勢下去,不出半月,便能打到西安城。

一時人心惶惶。

得知邊疆的戰報,蕭元先去了小顏氏那邊。

見了面,小顏氏先關心外甥,擔憂地問他,“元啟會去嗎?”

外甥是秦王,是現在陜西府名義上最大的主子,遇到戰事,參與抗敵義不容辭。

蕭元笑了下,笑得有些諷刺,“沒有聖旨,我什麽都不用做。”

做了,那就表示要爭權,一來父皇不會高興聽到這種消息,二來他也沒想過早表露野心,就像以前一樣,繼續當他體弱多病的閑王好了。至於邊疆戰事,沈捷父子帶兵的本事,他還是有些把握的,真敗了,父皇與那個女人恐怕馬上會想到讓他湊數,那時他再隨機應變。

親外甥不用去刀劍無眼的戰場,小顏氏松了口氣,只是想到兒子現在應該正在侯府議事,隨時都可能奔赴邊疆,她忍不住摸了摸袖口。隔著衣衫感受那麒麟玉佩的紋絡,小顏氏猶豫片刻,還是將玉佩取了出來,哀求地看向外甥,“元啟,他不願意見我,我不勉強他,姨母只想托你將這枚玉佩交給他,他戴在身上,我心裏安生些。”

麒麟是祥瑞,她希望自己一片心意能保佑兒子平安歸來。

蕭元看著那玉佩,過了會兒才接了過來,起身道:“我這就去給他。”

他不待見沈應時,但他不想讓姨母擔心。

平西侯府。

廳堂裏剛剛議完事,西安大小官員陸續離去,個個面色沈重,守在外面的小丫鬟見外人們都走了,忐忑地走到廳堂門前,被沈捷長隨攔住,讓她等在外面,他進去稟報。

小顏氏去後,沈捷一直都很消沈,瘦了不少,如今起了戰事,他才恢覆了些精神。聽說孟氏派了丫鬟來,他冷著臉道:“我與世子忙著,讓她回去告知夫人,就說一切如舊,她安心持家便可。”

長隨出去打發小丫鬟。

沈捷又同兒子說了幾句,起身道:“我先走了,明早各縣城守軍集齊後,你親自領著他們過去增援。戰報已經送去京城,皇上會調遣援兵的,不用太擔心。”

沈應時對母親有怨,對眼前的父親感情更是覆雜,父親陷害顏家是受皇命威脅,不從便會為沈家上下招禍,所以他勉強能理解父親當時的選擇,但他無法原諒父親那樣對待母親,先是強迫,再是禁足。

如果可以,他最想離開這個家,不用對任何人負責。

但他什麽都不能做,他露出任何異樣,都會讓父親懷疑到母親還活著。

他只能將自己這個世子之位當份差事來做,父親就是他的上峰,他聽從他的差遣。

“父親放心,應時絕不會耽誤行程。”他垂眸,平靜地道。

沈捷之前沈浸在小顏氏辭世的傷痛裏,現在急著趕赴前線,因此沒發現兒子的任何不對,回房間換上戰甲,立即領著西安城大部分守城士兵出發了。

沈應時送父親出城,調轉馬頭往回走時,路邊一個陌生面孔靠了過來,遞上一封信給他,“世子,草民受人所托,將此信送給世子,內裏有應敵之策,還請世子一閱。”

沈應時的長隨想要詢問具體,沈應時擺擺手,看看路邊的灰衣男子,伸手接過信。

無需打開,只需摸摸外面,就知道裏面沒有信紙,只有一枚玉佩。

心中微動,沈應時拆開信封,果然看到一枚熟悉的麒麟玉佩。

他不想要,擡眼一看,送信的人已經不見了蹤影。

再看看手裏的信封,沈應時沈默片刻,將信收到了懷中。

歸根結底,她也是個可憐人。

臨近黃昏,倦鳥歸巢,沈應時卻不想回侯府,不想面對孟氏臨別前的嘮叨。他眺目遠望,看到一個背影窈窕的布衣姑娘,腦海裏忽的浮現另一張明麗姣好的臉龐。她說要等十八歲時再嫁,他也想過等她到十八歲,看看有沒有緣分娶她,可是現在,他卻不知道他有沒有那個運氣活到她十八。

一將功成萬骨枯,戰場無情,誰也沒有十足把握。

如果不能,他想再見她一面。

知道她喜歡出入蔣家的幾處鋪子,沈應時打發長隨先回去,他漫不經心地策馬往最近的一家鋪子趕了過去,遇到,說明有道別之緣,遇不到,他也不必再特意去打擾她一次。

蔣懷舟的香料鋪子裏,沒有她。

蔣濟舟的綢緞鋪子裏,沒有她。

蔣行舟的玉器鋪子裏,同樣沒有她的身影。

望望玉器鋪子二層窗戶緊閉的雅間,沈應時苦笑著離去,現在西安城裏人人自危,她一個姑娘怎麽可能還在外面逗留?這個時候,應該快與家人準備用飯了吧?

可看不到她,沈應時也不想回家,信馬由韁在街上慢慢走。

“老板,給我稱兩斤糖炒栗子。”

秋日燦爛的餘暉裏,沈應時突然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,他心頭一跳,循聲望過去,就見不遠處的炒栗子攤鋪前,站著一個男裝打扮的姑娘,在他身側,是謝家那個叫陸遲的管事。

謝瀾橋是出來打聽廣東那邊的消息的,眼看已經到了商船回來的時候,廣東那邊卻遲遲沒有信兒傳過來,母親著急,她也坐立不安,恨不得一整天都坐在鋪子裏守著,連鋪子夥計得到消息再去舅舅家通報的功夫都不想等。

給妹妹買完栗子,聽到陸遲小聲提醒,謝瀾橋微微吃驚,側目去看,果然看到沈應時騎在馬上,正呆呆地望著她。

他側臉被夕陽籠罩,謝瀾橋看不清他的面容,但她能感受到,他眼裏的情緒。

謝瀾橋並不反感這位世子,相反還很欣賞,知道他應該要去戰場了,也猜得到他平時不露面卻選在此時露面的心思,謝瀾橋低聲吩咐陸遲一句,她拎著裝栗子的油紙包走了過去。

沈應時見了,立即就要下馬。

謝瀾橋笑著朝他搖搖頭,走到跟前,她仰頭看他,“世子怎麽有閑心來了這裏?”

她笑容爽朗幹凈,面對這樣的笑臉,沈應時忘了自己的身世,也忘了所有的煩惱,回了她一個雲淡風輕的笑,“明日將赴戰場,心懷故人,特來道別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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